专访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生态文学创作是我自然而然的追求

专访《巡山》作者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过去哈萨克族宗法社会有一种习俗，就是长孙托养祖父母制度。我作为长孙，就是托养给祖父母长到七岁。我的祖父母当时是在新疆伊犁霍城县芦草沟公社（镇）乌拉斯台牧场。在那里，晴天抬头就能见到阿合拜塔勒山的雪峰（阴天雪峰的方向依然在我心中），于是，心里便有一种充实感。一年四季交替更换，那里的景色也迥然不同，这一切深深地铭刻在我的记忆里，融化在血液中，成为我的禀赋。

当然，祖父母从小对我的谆谆教诲更是刻骨铭心，最简单的就是三句话：Jiaman boladi （那样不好），Uyat boladi（那样羞耻），Obal boladi（那样可怜）。他们还会告诉我不可以傲慢，不可以自诩，不可以说谎，不可以在人背后议论是非，不可以传闲言碎语等等，这一切成了我的人生座右铭和我做人的准则。

祖父母还教会我崇尚自然，不许向溪水撒尿，不许折断青枝，不许乱扔垃圾——迁徙时要把营盘前的灶灰填进灶坑掩埋，那营盘遗址显得干干净净，将迎接来年的芳草萋萋。

这一切，都在我的这本作品集《巡山——艾克拜尔·米吉提生态文学作品集》中得到体现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我对文学的兴趣或许是源自阅读。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，语文老师就对我们提出了每星期要读一本长篇小说的要求，并要写出读书心得。这就使我养成了从被迫阅读到自然阅读到喜欢阅读的习惯。但是，我并没有从小立志要当作家。直到我下乡插队，成了落实政策工作队的翻译，在一次春耕生产动员会上，偶然做了一次公社书记吴元生的现场同期声翻译，被公社书记发现，送我去伊宁县委宣传部组织的新闻写作培训班学习，成为公社党委新闻干事，便从着手从新闻报道起步。1973年的4月，我接待了一个“三结合”创作组，其中便有王蒙老师。见到这样一位活生生的作家，让我的心中有了立志要当一个作家的萌动，由此走到了今天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“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”理念是一个根本的推动。有一次，我和中国环境出版集团党委书记、董事长武德凯先生见面，向他提出我想选编一本我的生态文学作品集，得到他的欣然支持。由此，便有了今天摆在读者面前的这本生态文学作品集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《巡山》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。一经发表，便受到读者追捧，获得文学奖项，成为高中阅读练习、高考文学类文本阅读、质量考评语文试题、高三语文模拟训练、高三月考语文试题等。我通过这篇小说，试图探索人与自然、与生命的终极意义。我想，读者已经与小说获得了共鸣。我的生态文学作品集选择《巡山》这篇作为书名，这是编辑的建议，我尊重编辑的选择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尊重自然，保护生态，这是由来已久的草原文化的核心，也是游牧民族的灵魂所在。我作为马背民族的后代，生态文学创作是我一种自然而然的追求，也是骨子里的自觉创作意识。我觉得我还要继续以这样的自觉状态创作下去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我认为生态文学的核心价值和意义在于唤醒更广大的民众，要珍惜生态环境，保护生态环境，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。人和自然是平等存在，并不是主宰者和被主宰者。我在散文《还你一片蓝天》中曾陈述：“大自然是有强大恢复力的，只要我们人类不要过于贪婪自大，给自然以喘息的机会，它会在自己的周期内迅速得以恢复。”“孩子，事实上，最有力量的是阳光和空气看不见的手。你看看那些公路、建筑，如果在一定的期限内不加以维护，便会龟裂、破损。其实谁也没动它，就是阳光和空气无形之手，通过昼夜交替抚摸，形成了热胀冷缩，就会出现方才的变化。这其实也是一个物理原理，将来通过学习你会搞懂它的。我期待你和你的同代小朋友，从小就学会认识自然、顺应自然、保护自然的意识，成为比我们这一代更文明的人。”这是我的呼唤，也是我的期待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我的家乡天山、草原、赛里木湖的确风景壮美，那也是我生命的记忆、情感的交织，所以我会常常情不自禁地书写我的家乡风景。文学的本意就是表达美，通过美来传递一种情感和思索，这就是我的创作本意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我认为在现实中，我们应该全面实现这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关系。所谓全面实现，就是从农村、牧区、森林、山川、河流、湿地、荒漠、乃至沙漠，都应该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。因为大自然是相通的，不是割裂的，是一个多元一体的和谐关系。人类生产生活活动，不应当有以经济利益为重的短视行为，破坏这种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文学作品在推动生态环境保护方面能发挥潜移默化的作用，培育大众自觉保护生态环境的意识，由此来形成全社会的生态环境保护文明风气。当然，纪实文学、报告文学则不同，它可以通过成功范例的描写，直接传经送宝，让需要它的人们获得间接经验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我认为有“两山”理念的指引，当前生态文学的发展迎来一个好时机。生态文学应该更多关注生态恢复、保护水源、保护湿地、保护动物、生态环境与民生、生态环境与人类和动植物健康等诸多方面，从中发掘生态文学题材宝藏，以独特的文学方式展示给读者大众，引起读者和社会的共鸣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作家就像农民种地，写作是停不下来的。我几乎每天都在写作、翻译。最近也写了一批关于生态环境的作品，今后还将继续写作下去。

艾克拜尔·米吉提：有一句话说得好：人心都是肉长的。任何文学都应当触动人心最柔软处，包括生态文学也不能例外。只有触动人心最柔软处，生态文学才会引起读者共鸣，引起社会广泛关注。